出租车业务只是嘀嗒的引流工具,顺风车业务才是嘀嗒的主要利润来源。 (IC photo/图)
截至2020年6月30日,嘀嗒出行在全国366个城市提供顺风车平台,拥有约1920万名注册私家车主、约980万名认证私家车主。
嘀嗒的后来居上,无疑得益于滴滴的拱手相让。2018年8月27日,因为两起顺风车命案,滴滴陷入舆论漩涡,不得不暂停顺风车业务。现在,滴滴顺风车虽然重新上线,但仍处于小心翼翼的试运营状态。
在顺风车赛道上,对手还有很多,但为何嘀嗒能够弯道超车,最终抢到主要市场份额?滴滴遭遇的安全危机,嘀嗒如何应对?
从团购转型顺风车嘀嗒做顺风车,算是半路出家。此前,它只是个团购网站。
2010年,43岁的宋中杰联合了4位来自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共同创办了团购网站——“嘀嗒团”。此前,宋中杰是谷歌中国区销售总经理。
在随后几年间的“百团大战”中,嘀嗒团落败,胜利者是王兴率领的美团(03690.HK)。
2014年8月,北京畅行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畅行”)成立,宋中杰占股比例为60.58%,并担任公司CEO。随后北京畅行旗下产品“嘀嗒拼车”(后更名为“嘀嗒出行”)正式上线,名字沿用了“嘀嗒团”中的“嘀嗒”二字,并推出了一对一的拼车模式。
曾在嘀嗒出行工作4年的李洋,是公司最早一批员工,在他看来,当时拼车市场的发展方向并不明朗,大家都在试探着前行,但嘀嗒推出的一对一拼车模式,确立了顺风车沿用至今的产品逻辑。
“之前的产品逻辑是一对多的模式,司机从A地到B地可能同时搭载多个乘客,但所有的乘客都得从B地下车,再换乘别的交通工具到目的地。”李洋向南方周末解释,现在就可以点对点送乘客到目的地,这是一种用户迁移成本较低的模式。
2015年,作为移动出行领域巨头的滴滴进驻顺风车市场,并凭借在快车市场的巨大流量,迅速占领了顺风车市场。
第三方研究机构易观智库,曾在2015年第三季度发布过国内拼车市场监测报告,滴滴顺风车占据了当时顺风车市场69.0%的市场份额,嘀嗒仅为20.9%。
平安智慧企业副总经理张君毅在蔚来资本任职时,曾参与过2017年蔚来资本对嘀嗒出行的投资。他向南方周末表示:“当时投资嘀嗒压力比较大,因为市场上已经有滴滴这么一个巨头了。顶住压力投资嘀嗒,一是看中它对顺风车行业的理解,二是我们认为顺风车还有比较大的市场空间。”
为了与滴滴竞争,嘀嗒利用先进入行业所积累的优势,一直在深耕顺风车业务。用李洋的话来说,就是“把顺风车的护城河筑深”。
李洋告诉南方周末,当时滴滴顺风车的整体市场份额要比嘀嗒高不少,但并不代表所有城市都是这样。嘀嗒在部分头部城市,具备比较明显的优势。“这也保证了嘀嗒在长期的业务对抗的过程中,能够保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市场份额”。
嘀嗒出行在顺风车出行的表现,使它得以陆续拿到来自蔚来资本、IDG资本等多家投资机构的资金。据南方周末不完全统计,嘀嗒出行成立后的4年间,拿到了5轮共计2.86亿美元(约合19亿元人民币)的投资。
轻资产模式在成立之初的前三年,嘀嗒没有进行其他出行业务的拓展。嘀嗒出行CEO宋中杰也曾公开表示,嘀嗒不会涉及快车、专车的网约车业务。
但是网约车巨头之间的补贴大战,让嘀嗒处于被动地位。
嘀嗒出行产品副总裁朱敏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滴滴和Uber快车在2015年左右进行补贴大战时,嘀嗒业务曾一度陷入低谷期。顺风车价格本来比快车要便宜50%,但是补贴完之后,快车比顺风车还便宜。
为了拓展新的方向,嘀嗒在2017年开始上线网约出租车业务。张君毅告诉南方周末,出租车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而且与嘀嗒现行的顺风车业务并不冲突。
李洋解释,嘀嗒的整体业务体量并不大,做出租车更大的意义还是为顺风车业务导流。“以出租车作为切口,能够为供给端的嘀嗒起到正面宣传的作用”。
嘀嗒出行IPO招股书显示,顺风车业务依然是嘀嗒收入的主要来源,2017年至2019年间,嘀嗒出行从顺风车平台产生的收益分别为2770万元、7790万以及5.33亿元,分别占到同期总收益的56.6%、66.3%及91.9%。
然而,无论是顺风车业务还是网约出租车业务,嘀嗒都仅提供了一个平台,旗下并未拥有车队或租赁车队,因此并不承担任何运营费用,也没有营业牌照的要求,实现了一种轻资产的运营模式。
曾在滴滴工作的宋明告诉南方周末:“网约车业务是个重资产的行业,有车队和人力资源。司机一般由租赁公司负责签约,然后负责车辆的运营。但前段时间,滴滴为了方便控制,已经招揽部分司机到自己麾下,在这过程中就产生了巨大的人力成本。”
在轻资产模式下,嘀嗒出行则在其中收取服务费获得利润。2019年,嘀嗒顺风车从车主端收取的平均费率为6.3%;网约出租车从司机端收取的平均服务费率为4.9%。
此外,在嘀嗒主打的顺风车业务中,由于私家车主通常已预先确定旅程的目的地,收取的乘车费通常是出行成本的分摊,顺风车平台一般无须提供大量补贴。
嘀嗒出行IPO招股书显示,嘀嗒出行给予私家车车主以及出租车司机的补贴从2017年的576万元下降到2019年的139万元。与前几年滴滴和Uber在网约车市场动辄上亿的补贴战相比,相去甚远。
随着顺风车市场规模扩大,嘀嗒在业务发展的同时,较好地控制着成本。
这不仅推动了嘀嗒收入上涨,还使得毛利率逐年攀升。2017年至2019年间,嘀嗒出行的收益分别为人民币4890万元、1.176亿元、5.8亿元,同期的毛利率分别为49.5%、58.6%及79.5%。
与此同时,在经历了连续4年的亏损后,嘀嗒出行从2019年开始盈利,当年的利润净额达到了1.72亿元。
没能完全抓住市场机遇居住在广东佛山的彭晖是各大顺风车平台的资深车主,4年时间的累计订单量在400单左右。由于需要频繁来往珠三角各地,彭晖经常会同时开启几个顺风车平台,寻找顺路的乘客,分摊车费。
彭晖告诉南方周末,滴滴顺风车下线后,他就转用嘀嗒顺风车,明显感觉到订单量猛增。“之前滴滴顺风车没下线的时候,嘀嗒顺风车可以匹配的订单大概是50个左右;滴滴下线后,嘀嗒顺风车待匹配的单能增加到两百多个。”
然而,尽管嘀嗒顺风车订单量实现了大幅上涨,但与滴滴顺风车下线前的订单量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如果以150万计算滴滴顺风车2018年的日均订单量,嘀嗒顺风车2019年的订单量仅为滴滴顺风车下线前的32.6%。
此外,整个顺风车市场也在2019年出现了萎缩状态。2020年5月,艾媒咨询发布的《2019-2020年中国顺风车专题研究报告》显示,受部分平台顺风车业务下线影响,中国顺风车用户规模从2018年的2.58亿人次,下降到了2019年的1.98亿人次。
这也意味着,滴滴顺风车下线所空出的顺风车市场,嘀嗒顺风车并没有完全接住。
“首先是由于恶性事件的发生,导致人们对顺风车产品的信心需要重建。”李洋向南方周末解释,“滴滴顺风车业务中有很大比例集中在跨城出行,而跨城顺风车又是嘀嗒市场渗透率比较低的业务,所以滴滴下线后的大量跨城订单,嘀嗒不太好接。”
上述艾媒咨询的报告显示,在中国网民的顺风车使用场景中,排名首位的便是跨城出行,占据了41.2%的比重,比排名第二的日常上下班高出了15.5个百分点。
此外,2019年开始,哈啰顺风车、高德顺风车、曹操顺风车陆续上线,以及滴滴顺风车在一年多整改过后的重新试运营,都对嘀嗒顺风车订单起到了一定分流作用。
不过,一位业内知情人士向南方周末透露,由于目前滴滴顺风车处于试运营状态,重心仍然放在运营安全方面,滴滴顺风车平台的日均订单量仍低于下线前同期水平。
躲不开的安全隐忧在顺风车业务的发展过程中,合规一直是顺风车企业无法绕开的问题。
2016年7月28日,国务院办公厅颁布文件解释称,顺风车是由合乘服务提供者事先发布出行信息,出行线路相同的人选择乘坐合乘服务提供者的小客车、分摊部分出行成本或免费互助的共享出行方式,应当鼓励发展。
国务院的文件中明确了顺风车不适用于网约车的管理,却并未规定顺风车的具体监管细则,而是将制定顺风车管理规定的权限交予了各地政府。
为了规范日益发展壮大的顺风车市场,多地政府开始对顺风车每日接单上限等内容做出详细规定。与此同时,地方政府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大量因为合规问题,进而对顺风车司机处以行政罚款的行为。
2020年10月20日,南方周末在裁判文书网上以“顺风车”为关键词检索行政诉讼案,共显示了289篇裁判文书,涉及黑龙江、湖北、安徽、广东等全国多个省份。经查询后发现,多地交通管理部门都曾以顺风车平台收取乘客的费用远高于平摊油费及过路费成本为由,对司机进行了罚款。
除了顺风车司机端受到行政处罚外,嘀嗒平台也未能幸免。嘀嗒出行IPO招股书显示,顺风车平台累计曾接获77宗行政罚款,每宗罚款由人民币5000元至3万元不等,截至目前已经罚款超过200万元。
“有一些地方会对真顺风车以非法营运进行处罚,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我们还需要跟当地管理部门进行更多的沟通,尽快对什么是真顺风车、什么是非法营运形成共识。”在2020年8月份召开的第二届中国顺风车健康发展法律论坛上,嘀嗒出行联合创始人、运营副总裁李跃军在演讲中表示。
“盈利性是一个连续的行为, 但各个地方都对顺风车接单有每日上限,所以就否认了它的盈利性。”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告诉南方周末,“顺风车除了平摊油费以及过路桥费外,还会因为绕路等问题产生一些隐性成本。为了鼓励拼车出行,司机端在补贴油费的同时能稍微赚一点钱,这是正常的。”
在嘀嗒出行IPO招股书上,也表明了自身对于合规问题的担忧,用加粗字体标注的文字称,“我们面临与顺风车市场法规有关的不确定因素,不遵守法规或发牌制度或其变动可能对我们的业务、经营业绩及财务状况造成重大不利影响。”
除了合规问题外,安全问题也是顺风车未来发展无法回避的另一个隐忧。过去几年间,社会上发生了多起顺风车司机或乘客恶性伤人的案件,给顺风车行业带来了负面影响。
截至10月21日,裁判文书网显示,涉及顺风车的刑事案由文书高达1944篇,是前述行政案由的5倍多。
为了提升顺风车的安全性,嘀嗒顺风车的安全成本从2018年的100万元上升到了2019年的940万,同比上升840%。据前述业内人士透露,滴滴迟迟没有正式运营顺风车业务,主要也是出于先优化安全性的考虑。
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李俊慧告诉南方周末:“平台应最大限度挤压以营运为目的的车主入驻和接单,让希望从事营运服务的顺风车车主转为合规网约车。其次是对于高危时段、偏僻路段,应合理设置顺风车需求撮合方式,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风险隐患。”
针对顺风车合规、安全以及上市等相关问题,南方周末致电嘀嗒出行,嘀嗒公关部门以目前暂不方便发表评论为由婉拒了采访。